青草莓6576

问君能有几多愁,一片真心喂了狗

【RJ|Bencutio】未焚之烬 - 4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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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最后起了这样一个矫情兮兮的标题……

真的越写越长了,我好绝望

这章打算分两到三部分发,倒不是因为多么有分开发的必要,是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没空再碰这个文档了,就先把写好的一部分发出来证明有努力过(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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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罗密欧(上)

班伏里奥信守诺言。天气好转以后,当他再出门玩耍时,身边就多了一个茂丘西奥。

与班伏里奥想象中不同的是,这些小小的城中旅途中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。起初几天,亲王会牵着茂丘西奥,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随从。倘若遇到面带诧异的人们,他便微笑着介绍自己的外甥。茂丘西奥很快厌烦了这种应酬,他更想和班伏里奥单独待在一起。亲王在的时候,班伏里奥甚至不得不走在他们后面,这令茂丘西奥大为不满。

经过一番讨价还价(“好吧,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忙,没法总是陪着你们……”),两个孩子终于又能手拉着手走在街上,自由地东奔西走了。尽管身后还远远地跟着两个卫兵,但他们通常不来打搅孩子们,茂丘西奥和班伏里奥也就不甚在意了。

茂丘西奥精力旺盛,又极富好奇心,这使他奔走起来似乎永不疲倦。班伏里奥更有耐心。他或许没有那么活泼,但总能在茂丘西奥的三分钟热度消退前替他点上一把新火;这样一来,他们的旅途总是能充满活力地延续下去,怎么也不会乏味。

他们都为彼此是如此合适的同伴而欣喜不已。在此之前,从来没有人给予过班伏里奥这样纯粹的热情,也从来没有人如此自然地包容过茂丘西奥的好动。

班伏里奥几乎带着茂丘西奥走遍了自己去过的所有地方。他们在斗兽场俯视一排排古老的座位,向城中的老水井丢石子,在修道院的墙壁上捉蜗牛,又到西城门边看进进出出的车马:茂丘西奥只有在这时会冷却下来,安静地注视着那些车辆。班伏里奥知道,茂丘西奥是想找进城来接自己的、印着家族纹章的马车。互相陪伴的快乐总是笼罩着离别的阴影,让快乐变得像是偷来的珍宝,得遮遮掩掩地护住,见了光就要被人夺走似的。他不想让茂丘西奥伤心,可又暗自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,留在维罗纳,在“自己的地盘”,这样就能天天见面了。要是茂丘西奥回了家,下次再见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。

班伏里奥唯有偷偷坚信自己的奇怪妄想,那就是只要茂丘西奥在维罗纳还有没去过的地方,他就可以继续待下去,和自己一起进行没有尽头的探索。

他没敢轻易放缓每日的行程,怕茂丘西奥有所察觉,也怕他失去新鲜感。不过,他有一张“底牌”,使他始终对自己那难以解释的信念抱着一丝微弱的信心。

他们第一次上街时,班伏里奥自然而然地拉着茂丘西奥去了蒙太古本家的大宅子。两人兴冲冲的,已快走到大门口了,亲王却叫住了他们。

“茂丘西奥,现在不是拜访班伏里奥家的时候。”

“为什么?”茂丘西奥一下子蔫了下来,“是因为没有提前告知主人吗?好舅舅,那么现在就让仆人去敲敲门,通报一声嘛——实在不方便的话,咱们可以下午再来,或者明天来。”

“不,茂丘西奥,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。”亲王摸了摸他的脑袋,“你——还有我,在这城里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别人家做客的,明白吗?”

茂丘西奥摇摇头,脸上写满了委屈。

亲王叹了口气。

“你还小,许多事情还不明白。”他说,目光在班伏里奥身上短暂掠过,“或许这会让你很不开心,但是——不行。你不能去班伏里奥家里。起码不是现在。”

亲王的话就是命令。班伏里奥只得悻悻地拉着茂丘西奥走下了门前的台阶。茂丘西奥垂头丧气的,不住地回望着那房子,说:

“那让我从外面看看吧,就看一会儿。”

那以后,就算亲王不再跟着他们一起出游,两个卫兵也总是在他俩冒出一丁点儿往蒙太古家溜的苗头时,就眼疾手快地将他们捉回来。茂丘西奥气得又叫又嚷,往往引得路人侧目,班伏里奥只好收拾起自己的心情,想办法跟着卫兵们一起哄好他。

不过,那时的烦恼倒成了现在的希望。亲王的明令禁止和严加看管杜绝了茂丘西奥来自己家里做客的可能;只要他不涉足这个地点,魔咒就不会被打破,茂丘西奥似乎就可以一直留下来,永远站在宅子外面,带着无限憧憬问他:“你家里都有些什么呀?”

茂丘西奥当然知道那扇门后有罗密欧。他是多么渴望看一看呀——但他不能看到。班伏里奥想,只要他一直看不见,他就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依然没有人来接茂丘西奥回家。班伏里奥仍在提心吊胆,而茂丘西奥的新鲜劲儿已被消磨殆尽了。

他不断地向亲王询问家里的消息,催他写信,每天都问:“我什么时候能回家?”在得到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的答复以后,茂丘西奥开始冷冰冰地重复:“舅舅是骗子。”

有一次,他悄悄问班伏里奥:“母亲会不会是不要我了?”

班伏里奥心里很不好受,他抱抱茂丘西奥,说:“不会的。她为什么不要你?你这么好,她一定很喜欢你。”

“我知道她不要我了,我知道。”茂丘西奥把脸闷在他肩膀里,说话变得瓮声瓮气的。班伏里奥感到肩上那块布料逐渐湿润起来。“父亲不喜欢我,一定是他要她把我丢在这里,不让我回去了。”

班伏里奥鼻子一酸,觉得自己又要跟着哭了。两个孩子各怀心事,又明知无法替对方分担,只能以拥抱给予彼此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。

进入十二月,茂丘西奥越发暴躁起来。

“瓦伦汀的生日要到啦!”在所有人都忙着准备圣诞节时,他气愤地嚷道,“我还要给他唱生日歌呢!没有我他可怎么办?”

终于有一天,茂丘西奥失去了所有的耐心。

“我这就走!”他在餐桌上大发脾气,用力将叉子往远处一摔,把自己的盘子都打翻了,跳下椅子就往门外冲去,“没有马车,我就走着回去。”

班伏里奥被这突然的爆发惊得目瞪口呆。眼看茂丘西奥真的就要跑出餐厅,他赶紧滑下座位追了过去。然而亲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茂丘西奥的胳膊。他向仆人们使个眼色,他们便带班伏里奥离开了。班伏里奥不安地扭头,茂丘西奥还在又哭又叫又咬,亲王脸色铁青,用力掰扯着外甥往自己身上挥舞的小拳头。

班伏里奥没有心思再吃饭。那天他没有再见着茂丘西奥或是亲王,就被仆人送回了家。他难过极了,脑子里一团乱麻,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。

不过,一个声音惊醒了他。

“你回来啦,班-班!”

罗密欧一阵风似的冲到他跟前,高兴地搂住他的腰。

班伏里奥的嘴角动了动:一丝笑意挣脱出有些呆滞的面容。他蹲下来,也抱了抱罗密欧,打起精神回答:“嗯,我回来啦。”

罗密欧伸出手指头,点着堂兄的鼻子,学着他父亲的腔调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这不安分的小伙子!”

班伏里奥忍俊不禁,也一本正经地点回去:“你才是不安分的小伙子!”

罗密欧皱起鼻子,五官都挤在了一起。

“你的手,冷。”他摸了摸班伏里奥的手指,犹豫了一下,选择拽住他的袖子,“这里,这里!这里暖和。”

他拉着班伏里奥到壁炉前坐下。

班伏里奥感激地抱住堂弟,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。

“班-班,你去了哪里?”罗密欧带着点儿撒娇的口气问他,“为什么你总不在家?”

“我……”

班伏里奥突然意识到,自从认识茂丘西奥以后,他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和他在一起,反而很少见到住在同一橦房子里的罗密欧了。

罗密欧比一般孩子开口说话晚。但是,自打他会口齿不清地喊自己“班-班”以后,班伏里奥就成了他唯一的玩伴。尽管伯母还是不放心让他俩单独呆在一起,但兄弟俩情投意合,只要罗密欧没有被父母圈住走不开,班伏里奥没有被仆人落在离家太远的地方回不来,两人就总是愿意凑到一块去。令班伏里奥喜出望外的是,罗密欧似乎也很喜欢自己,要是他突然找不到堂兄了,甚至会担心得团团转,满屋子呼喊他的名字(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)。好在伯父总有办法哄开他的注意力,免得他心焦得哭出来。

这样一想,自己不在家的时候,罗密欧该有多么寂寞,多么无聊,又多么忧虑呀。

班伏里奥揽过堂弟,愧疚地低头看着炉火在地板上投下的光,说不出话。

罗密欧察觉到他的消沉,从他胳膊里挣脱出来,在他跟前跳来跳去:“班-班,不要生气呀。”——他的词汇储备还不足以准确地定位这种负面情绪——“喏,开心,开心!”

班伏里奥赶紧把他拉回来,笑着警告道:“小心那些火,别把自己烫伤啦。”

罗密欧回头看看壁炉,说:“危、险。”

“嗯,危险。”班伏里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坐下。兄弟俩一起盯着跳动的炉火看,有一阵子谁都没有出声。

“外面,危险吗?”罗密欧忽然仰起头问。

班伏里奥摇摇头,又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“是危险,还是不危险?”罗密欧被他搞糊涂了,疑惑地把头仰得更高。

班伏里奥说不上来。他觉得家门外面的世界很美好,维罗纳也正如亲王多年前告诉他的那样,是一座友好的城市。可是……

他想起茂丘西奥,想起他发怒的样子,与平时那个开朗快活的茂丘西奥判若两人。那具生着异色双眼的身体里真的有一个恶魔的灵魂吗?他仍不相信,却隐隐有些害怕。

维罗纳如果发起怒来,会是什么样子……?

罗密欧见他想得出神,提醒地摇了摇他的手臂。班伏里奥回过神,思索了片刻,说:“哪天你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啦。”

“‘哪天’是什么时候?”

班伏里奥也没个准数,只得学着大人们的口吻答道:“等你长大以后。”

罗密欧看上去有些失望,一言不发地垂下脑袋。班伏里奥心软了,他圈着堂弟的肩膀,把下巴搁在他头顶,小声说:“那一天一定不远啦!到时我们就一起出门。即使有危险,我也会保护你的。”

罗密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伸手抓住堂兄的手臂,望着炉火,逐渐打起了哈欠。

第二天亲王府上依旧派来了仆人,却不是来接班伏里奥的。班伏里奥纳闷不已,他问伯父:

“今天茂丘西奥没有叫我一起去玩吗?”

蒙太古先生一摊手:“恐怕是的。”见班伏里奥的表情黯淡下去,又笑着逗他:“年少的友情啊,那样脆弱,往往容易令人伤感,嗯?”

班伏里奥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。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,急得几乎失声大喊。

“茂丘西奥是不是回家了?”他抓住伯父的衣摆,声音都颤抖了。

“嗐,才半天不见就想你的好朋友啦?”蒙太古先生拍拍他的肩膀,“是,是,茂丘西奥回家了,你再也见不到他啦。”

班伏里奥没忍住,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,倒把蒙太古先生吓了一跳。

“哎,你这孩子……我跟你开玩笑呢!嘿,看着我,别哭呀……”他手足无措,赶紧蹲下来面对着班伏里奥,“听我说,班伏里奥,亲王是派人请咱们——我是说,我和你伯母——去赴晚上的宴会。在那宴会上,他要正式把茂丘西奥介绍给维罗纳的名流们认识呢。”

班伏里奥一想,这解释倒也合理,可眼泪和怀疑收都收不住,汩汩地一个劲儿往外冒。

“真的吗?您可别再开玩笑了!”他抽抽搭搭地说。

“真的,真的。”蒙太古先生这会儿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“班伏里奥,好孩子,你就原谅我吧,你的茂丘西奥真的还在那城堡里,哪儿也没去。这会儿这位小贵人没准正在挑选晚上要穿的礼服呢。”

班伏里奥这才松了口气,整个人也松了劲儿,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班-班哭了。”罗密欧闻声跑来,有些惊慌地绕着他打转。

“是的,我说错话了,叫‘班-班’伤心啦。”蒙太古先生在班伏里奥旁边坐下,“对不起啦,班伏里奥。”

班伏里奥发出一声哽着了的笑。

“你可真吓着我了。”蒙太古先生抱怨道,“怎么回事呀,班伏里奥?你以前可从来不掉眼泪的。”

班伏里奥正心烦意乱,把脸埋进膝盖里,也顾不上回答了。罗密欧噘着嘴望向父亲,蒙太古先生只好讪讪地爬走了。

晚上,蒙太古夫妇盛装打扮,准备赴宴。班伏里奥和罗密欧眼巴巴地跟着他们直到大门口。

“我真的不能去吗?”班伏里奥抱着一丝希望问。

“你没有受到邀请哦,班-班。”蒙太古先生说着对罗密欧挤挤眼睛,“好啦,今晚是大人们的场合,你和罗密欧得自个儿在家找乐子啦——嗐,这时候没有个奶妈就是不方便……”

整个晚上,班伏里奥都得看着罗密欧,免得他把自己往女仆的绣花针上戳。年轻的女仆一边缝补着衣裳,一边还津津乐道地向班伏里奥打听:

“哎,所以亲王家那个小孩真是他外甥啊?您见过他父母亲没有?您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吗?他脾气怪不怪?亲王待他怎么样?亲王府上的仆人都怎么说他?他还要待多久?他在这城里还有什么认识的人没有?他有头衔吗,或者什么财产?”

等罗密欧终于睡下,女仆也被他潦草的回答彻底搅了兴致,班伏里奥早已精疲力尽,恨不得一头栽进床里,一觉睡到天明。可他强撑着眼皮,一直侧耳谛听门厅的动静,硬是不让自己昏睡过去。

终于,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。班伏里奥跳起来,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。

“……是不太凑巧,不过这顿饭总归不错。”蒙太古先生正拍打着自己的外套,落下一些细碎的白屑——原来外面下了雪,“那孩子也落落大方,倒是挺招人喜爱。”

蒙太古夫人难得没有跟丈夫唱反调,按着心口点头赞同:“您瞧见没有,他那时跑来吻我的手,说:‘夫人,茂丘西奥向您致意?’——哎呀,真是再可爱没有啦!我想,大约是为着班伏里奥的缘故,他对咱们格外敬重。……真是的,当着亲王大人的面,还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蒙太古先生发现了迎面跑来的侄子,心情愉悦地大步上前,就势抱起班伏里奥在原地转了几圈,把班伏里奥弄得晕头转向。

“哎,说起这个,你看见卡普莱那家伙的神情没有?茂丘西奥主动来找咱们谈天的时候,他看起来就像是给人揍了一拳,连眼睛都青了。”他把侄子架在一侧臂弯里,一边拿手比划,眉飞色舞地冲着太太继续说下去,“瞧瞧他今晚粘着那孩子的样儿!人家会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生父呢,就差没喊一句‘宝贝儿子’了。”

“那副模样真叫人看不惯。”蒙太古夫人赞成道,“别人是疼着护着,他呢,简直巴不得把那孩子捂进兜里揣走——啧啧,他也配!”

“太太,您这会儿倒是疼着护着茂丘西奥啦?您忘了,之前是谁说他来路不明来着?”蒙太古先生提醒。

蒙太古夫人刚要辩驳,一抬眼看见班伏里奥,赶紧冲丈夫摆了摆手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班伏里奥趴在伯父肩头,还没缓过来,又困又晕:听进的对话就像被裁开了,一小段一小段地钻进脑子,还得花上好一会儿才能想明白每个字的意思。

看来茂丘西奥确实还在城里——他吃力地思考着。伯父没有再开玩笑,他们的确见到了他,对他的印象似乎还挺不错。

“卡普莱是谁?”放过茂丘西奥的部分,这个疑问突然脱口而出。

这名字并不陌生。班伏里奥确信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它了。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?也许就在家中,也有可能是街头巷尾的什么地方……街头巷尾,现在正下着雪,映衬着圣诞节的红与绿。红与绿……红裙子与绿叶子。红裙子……

罗丝玛丽和瓦莱丽!

班伏里奥灵光一闪。罗丝玛丽说过她是卡普莱家的。当瓦莱丽告诉自己她们的住处时,她是怎么说的?“……最东边的那座卡普莱府……不是人们常说的伯爵府邸……”

班伏里奥迷迷瞪瞪地,还想多抓住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,伯父的话断续地传进耳朵:“卡普莱呀,提起那家伙就让我倒胃口。即使咱们两家没有那些个累年迭代的积怨,我也能顶公正地说一句:他就是个拿腔拿调、弄权作势的小人。——嗐,又岂止是他,他们家的人都是那副德行!班伏里奥,你不知道,当年你父亲就是受不了那帮人,才决定搬出城去住的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少说两句吧。”蒙太古夫人及时止住话头,侧过头察看班伏里奥的情况。

班伏里奥已经倒在伯父身上睡熟了。那灵光一闪耗尽了他仅剩的一点点精神,此刻他的梦境和记忆一样空白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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